次日一早,牡丹乘着车轿,带着薛崇简直接回了东宫。
皇嗣武旦颇为热情的接待了牡丹。
自从知道远在西域的裴伷先,专程赶回救助林远,他基本就猜到了牡丹的身世。
不过,有些事情,不要说穿,或许更好。
因为下午才离宫,东宫诸人正在准备午宴,要给几位公主饯行,而两位小公主的行李也已经收拾完毕。
转眼七天已过,又要离宫了,两位小公主对此倒没有太多留恋,不过李三郎就有些伤感了。
众人都在大殿里说说笑笑,唯他一人闷闷不乐,待在春华宫里不肯出来。
对他而言,从小饱经忧患,风声鹤唳,在东宫里生活的战战兢兢。
直到牡丹来了东宫,这春华宫里才有了温暖情味,有了欢声笑语,哪料想如今又是聚少离多……
对他而言,他心心念念的盼了大半年,终于盼回了牡丹和妹妹们回宫,却只和牡丹见了一面,还没来得及相处,今日就是离别。
尤其这几日,牡丹竟然住到了宫外,这让李三郎心里十分想不通。
难道出宫修行,就真的不是东宫之人了?不再是他的牡丹姐姐了?
所以,他不愿露面,不愿去见武牡丹。
——
牡丹在大殿里没有见到李三郎,正要叫来婢女询问,一旁的薛崇简说话了。
“牡丹姐姐,我猜三郎肯定是在春华宫猫着呢!他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猫在春华宫。”
“是吗?那我去叫他,顺便把这裘衣给他。”
“我跟你一块!”
于是,二人这才寻来了春华宫。
“三郎,三郎?”
跨进大门,穿过抄手游廊,牡丹看到春华宫的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那只鹦鹉还挂在廊下。
“牡丹姐姐,牡丹姐姐!”
一阵奇怪的叫声传来,牡丹吓了一跳,还以为谁在叫她。
抬头一看,原来是这只鹦鹉在叫。
“哟,小鹦鹉除了叫三郎,还学会叫姐姐了!”
薛崇简在一旁笑了起来。
牡丹却有些心酸。
虽然眼前的春华宫被打理的一尘不染,摆设也和之前一模一样,但终究少了些人气。
尤其冬日里百花凋零,林木干枯,眼前这个空荡荡的春华宫,在寒风里显得莫名萧条。
想到之前在这里生活的日子,总是严冬,牡丹也会尽量养些绿色植物,给这个院子增加一些生机。
如今,却再也没有人来打理了……
想到之前这个院子里,三郎和公主们的欢声笑语,牡丹也有些动容。
她似乎理解三郎为什么躲在了这里,不出去见她……
“三郎?三郎?”
牡丹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他会不会在后花园呢?我去找找!”
薛崇简说着,就跑去了后花园。
牡丹走进大堂,她迟疑了一下, 走进了东厢房。
这东厢房,是三郎的母亲窦德妃生前的住处。
果然,三郎窝在东厢房的一角,默不出声。
“三郎,你怎么躲在这儿, 冷不冷?”
牡丹看到蜷成一团的三郎,顿时泛起一阵心疼。
三郎抬眼看了牡丹一眼,又垂下了眼睛。
她终于回来了,可是他也知道——她又要走了。
“三郎,天气冷了,姐姐给你做了一件裘衣。来,穿上试试大小合适不……”
牡丹说着,拿出裘衣给他穿上。
三郎依然不说话,可是温暖的裘衣上身,他的周身立马暖和了起来。
微微侧头,裘衣上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儿,就像是母亲的味道。
李三郎的眼睛有些红了。
“三郎,是不是想母亲了?”
李三郎还是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三郎,有什么心事,你要对姐姐说,要不姐姐马上就要走了。”
牡丹看着这个倔强又沉默的孩子,眼睛也有些湿润。
“那这几日,你为什么不回东宫,而要住在宫外?”
李隆基终于说话了。
牡丹一听,这才明白了李三郎是在生她的气。
“你是因为这个生姐姐的气,对不对?好,那姐姐给你解释。”
牡丹拉过李隆基,温柔的帮他整理着裘衣的领子。
“你长大了,懂事了,姐姐也不瞒你。因为你林远哥哥出事了,下了大牢,我要救他,这次我回来就是救他的。但是我因此怕连累东宫,连累殿下,连累你,所以就住在了宫外。”
在牡丹看来,李三郎和薛崇简虽然差不多的年纪,但脾性完全不同。
薛崇简自小长在宫外,又在太平公主的庇护下,无忧无虑,性格活泼。
而三郎从小在东宫隐忍负重,战战兢兢,明显心智成熟,稳重许多。
在牡丹看来,如今的李三郎早就已经懂事了,所以她也就不再隐瞒,而是直言以告。
其实李隆基知道牡丹是为了林远的事情忙活,因为这几日太平姑姑也来过东宫,和父亲聊起此事,他听到过几句。
但他就是想听到牡丹的亲口解释……
没想到,牡丹真的解释了, 一个字都没有骗他。
三郎有些被尊重的感动,牡丹姐姐没有拿他当小孩子糊弄。
所以,李三郎心里堆积的那些孩子气,瞬间就消散了……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下台阶的时候,薛崇简跑来了。
“三郎,你在这儿呢!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薛崇简说着,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了这几日在南市搜罗来的新鲜玩意儿。
李隆基接过来看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三郎,这几日我和牡丹姐姐把南市都逛遍了,就找出这几样新鲜好玩的……”
李隆基听着,不由的对宫外生出了许多向往。
“牡丹姐姐,我也想出宫。”
“等你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出去了。”
“会有这么一天吗?”
“一定会的, 相信姐姐。到时候,姐姐带你去吃胡饼,还有牛肉汤……”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