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诊治方明的大夫被带来见了裴县令,方明的外伤不算大事,严重的是他的嗓子,被一种烈性毒药所毁,手脚四肢则是被人断了筋,大夫用药给他做了包扎,却不能保证他能恢复正常,一切只看天意。
裴县令听见这话,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摔得稀碎,面上却是不显,沉声嘱咐大夫不得将此事外道。
晚饭时间,裴县令坐在饭桌前,一脸懵圈地望着铺满桌子的碗碟,说不上山珍海味,却是荤素搭配,红的绿的黄的,各色齐全。
裴县令看着桌子,又抬眼看看站在一旁垂首下立的肃篱,心里大概知道这肯定是他撺弄出来的。
裴县令初来安阳县时便立下不得奢靡浪费的规矩,是以就算是逢年过节,饭桌上也不会出现鸡鸭鱼牛羊猪同席的情况。
“肃篱,你这是搞什么花样?”裴县令挑起眉毛,右手手指依次敲在桌子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大人明鉴,这可不是我做的,是府上厨子为大人操心,做这些菜品,想来也是为了协调大人的胃口。”肃篱敛目收神,一副与我无关,别来找我的模样。
听他这样说,裴县令却不以为然,厨子从来都是每七天递一次菜单给他看,这样突然改变既定的菜品是从未有过的事,这里面要说没有肃篱的手笔,裴县令一个字也不行。
裴县令无奈地叹口气,挥手让左右伺候的人退下去,只留肃篱和他两人。
肃篱瞟了眼门口,见最后一人消失,便一屁股坐在裴县令旁边的凳子上。
“哎,给我馋的,你别说啊,府上的厨子还真有两把刷子,从前做的菜只能算是可口,今天这一桌子才显出他的能耐。”
肃篱嗅了嗅香喷喷的空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桌上预留的筷子,也不理会一旁瞪眼看着自己的裴县令,自顾自地品尝起来。
裴县令也不急,眼神一转不转地望着大快朵颐的肃篱,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明白肃篱不会莫名其妙地让厨子做这么一桌子菜,他的用意是什么?
看着肃篱一心干饭,没半点想和自己交流的样子,裴县令就烦他这个嘚瑟样,低头看准位置,抬脚就踹了过去。
“哎呦——”肃篱好看的眉眼因疼痛皱缩一团,歪身捂着右腿叫唤。
“裴柘远!你干嘛呀!”
肃篱瞪着眼,又是疼痛又是生气。
“哼,我干嘛?我倒是想问问,肃县丞想干嘛?”裴县令并不屈服于他的目光,悠悠闲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细细咂摸滋味。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碰这杯中之物了。”裴县令放下杯子,满是怀念的意味。
肃篱一脸无语地看着裴县令,抢过他手里的酒壶,给自己斟上一杯,仰头倒入口中。
灼热的滋味顺着咽喉流入腹中,融入血液,给肃篱俊秀的面容增添几分风流。
“唉,你这人还是这么没劲,都不知道配合我。”肃篱扔开酒杯,已经感觉到脑袋热热的发晕。
肃篱没酒量,更没酒品,趁着他还没上头,裴县令连忙将酒壶放在自己在这边。
“行了,有什么消息就直说吧,别藏着了。”
“嘁,小气。”肃篱冲他翻了个白眼,理了理思绪,指着一桌子菜将自己的发现一一讲来。
“这事说起来,还得从小丫头送你的笋干讲起。”
苏行烟致谢送来的笋干,肃篱只在裴县令这里蹭着吃了一回就喜欢上,他对口腹之欲并不强求,入口之物也是为了果腹,但笋干的滋味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又不想去找苏行烟,,怕她不收钱直接送,这不就成了吃白食。
于是,他便在和差役闲聊时说起笋干的滋味,让他们在外面办差时留意哪有卖笋干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尝尝滋味。
后来成大志贺信跟随裴县令去清水镇,打探消息时,听到一耳朵红叶楼最近的热闹,说是他们大厨新弄到一种食材,滋味鲜美无比,引得食客纷纷前去排队品尝。
贺信便去红叶楼点了几个招牌菜,想带回衙门,等候时却听到周围人说起前些日子红叶河上游发生的一件怪事。
说是早起卖柴的村民,走到镇子一里外的河边歇脚,那时天色尚早,瞧不真切,影绰绰看见河里有一个红色的东西,村民本就是一个人走道,看见这一幕,七个胆子也吓没了,也不管是怎么回事,连忙挑起柴火跑了。
等他卖了柴火,回程又走到那里时,壮起胆子看去,河里却什么都没有,等他第二日再到镇上和相熟的主顾聊起此事,却无一人知晓。
村民一时也很疑惑,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被人捡走了。
在红叶楼说起这件事的人正是当日向村民买柴火的人,素来喜欢白话,旁人只当他胡咧咧,贺信却听了进去。
等他回县衙,招呼上肃篱和成大志一同吃饭,又讲了这个听来的故事。
肃篱便让人暗自去查了清水镇周边的新坟,镇子人口不算多,符合故事时间的新坟只有五座,其中三座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正经办过丧事,另外两个都在乱葬岗,没有墓碑,只有一块什么都没写的木板。
为了揭开故事的面纱,也为了安抚民众,开坟掘墓,肃篱找了县衙的仵作去查验,得到的结论是,其中一座新坟里的确埋着一位红衣女子。
经过仵作检验,女子死亡大概有三天时间,浑身沾满泥土,衣服潮湿,符合村民的说法。
而且女子的颈部有明显被绳索勒过得痕迹,身上遍布乌青,一看就知道生前遭了不少的罪。
后来,肃篱让常山拿着根据仵作描述画的女子画像,暗中打探,想搞清楚那女子的来历。
也是巧了,今日常山去请大夫的路上,遇上一个哭哭啼啼寻找自家妹妹的妇人,常山脑中飞转,上前询问了那妇人妹妹的样貌,并承诺会上衙门帮忙寻找。
那张画像常山看了不下百次,早已刻在脑中,妇人描述的妹妹容貌,和画中大差不差,最为贴近的一点是女子右眼下的一颗泪痣。
常山留了妇人的住所信息和姓名,请了大夫就连忙回来告诉肃篱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