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走了,没几个人知道摇光镇曾住过个老兵,连徐向农的父母都不知道他那城南的那年久未修过的老房子曾住过个老兵。
几个月后,徐向农的母亲来看望老房子,望着变了个样老房子,徐母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只道是哪个大善人家里的银子闲得发慌。
三天后杨元庆又过来找老许,望着那个空无一人的茅草屋和房中还剩下半只已经长霉的全聚德烤鸭,杨元庆苦笑:“老杨终于干了点人事,没让这群老兵失望。”
………
一晃一年过去!
裴氏的身体日益消瘦,胃口也越来越差,吃不得半点油腻。
眼下两碗粟米粥,一碟萝卜咸菜,一碟老豆腐,便是母子二人的晚饭。
屋中几盏油灯摇曳,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烟火味。
“娘亲,宁先生今日还跟孩儿在提带您去京城看病,您怎么想的?”杨元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
裴氏跟在他身后,摇头说道:“娘这身体,都是春耕给忙坏的,休息上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以前总担心苦了你这孩子,怕你吃不饱穿不暖,现在有了你师傅留的那些钱跟老爷让人从京里送来的财物,也不用烦恼了。”
杨元庆甩了甩手中陶土碗的水渍,道:“娘,你在担心什么?京里的夫人吗?”
裴氏莞尔一笑:“夫人那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不想让王爷夹在中间难受。”
“鸡没毛还担心鸭会冷,娘这身体自己先顾好,再来考虑老杨的感受吧。”杨元庆嗤道:“娘,林老爷子是什么境界?”
“五品破锢,半步天人。”
杨元庆双眼瞪大:“娘呢?你是什么境界?”
裴氏叹了一口气:“近来已经跌落破锢境了。”
杨元庆把碗筷放在灶台边层层叠好,边问:“老杨身边有啥高手啊?”
“天眼瞎子单飞和吴影子。”
“他们都是什么境界啊?”
“破锢二品左右。”
“娘亲巅峰时能不能打倒他们?”
裴氏轻笑:“不知道。当年应该能跟影子打成平手,若是单前辈,恐怕就不是对手。”
“老杨是怎么勾搭上林小姐啊?”
裴氏乜眼看杨元庆,道:“王爷当年青州大败,只剩百骑不到,在逃亡当阳途中被小姐所救,两人不久后便产生情愫。”
“后来呢?”
“王爷在小姐的帮助下,在当阳重新募兵八千,当时有不少是江湖上的豪杰,这里面还有陈芝福和许七安。王爷在小姐的帮助下,重新杀回青州,葛家村外,八千龙骧兵对阵七万魏武卒,王爷坐镇中军,小姐立在身侧亲自擂鼓,陈芝福、许七安各领三千人,死战三天。”
“八千对阵七万?”杨元庆不可思议道。
裴氏重重点头:“是的,八千对阵七万,死战不退,最后王爷大胜。”
“这么厉害啊,果然不负林小姐的青睐。听王开泰与宁浩说,林老爷子当年好像不怎么待见老杨,这是怎么回事?”
“青州一战后,魏国兵力大损,被前陈吞并只是迟早的事。这时南边的楚国也打算吞并国中一个小国蜀国,为了阻挡陈朝南下,楚国国君暗中收买魏国境内的江湖门派刺杀陈天王。陈天王得知此事,便以以武乱禁之罪,命王爷屠杀江湖上一些心术不正的门派。
林爷爷得知此事后,命人阻止王爷在江湖上厮杀,当时王爷正得天王恩宠,不顾林爷爷反对,不止对魏国境内的江湖门派屠杀,同时还把国中一些门派给一并收拾了。惹得江湖上一些名门正派人人自危,联名登上林家讨要说法。林爷爷怒起,命人带回小姐。”
“后来呢?”
“小姐不顾林爷爷反对,与王爷私定终身,暗结珠胎。为此,林家与王爷大动干戈,王爷为了小姐,挨了林爷爷三掌,差点身死。”
狠人,果然是狠人。杨元庆心中暗赞。
“老杨应该不止在江湖上杀了人吧,肯定还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吧?不然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不可能恨他恨得这么咬牙切齿。”杨元庆嘿嘿笑道。
裴氏点了点头,道:“当年被王爷屠门的帮派,门派中的武学秘籍全部被王爷给搜刮带走。王爷在府里专门建了栋小楼,用来放置这些门派的隗宝。”
“凌云阁?”
裴氏摇头:“当年不叫凌云阁,叫武库楼。从王爷开始屠戮江湖起,军中很多武林人士开始陆续离开,有人甚至站在王爷对面,想要暗杀他。为了安抚军中还留下的江湖人士,王爷后来把武库楼改名凌云阁,除了存放武学秘籍外,还在楼底挖了一层,专门供奉那些为王爷战死的士兵英魂。”
“胡萝卜加大棒,厉害。”
“听小姐说,这主意就是宁浩先生出的,当年他就是凭此一计,进入王爷帐下做幕僚。”
“靠,宁师这计厉害啊,难怪王师私下唤他毒士。”杨元庆不由感叹。
裴氏乜眼:“不然我怎么让你好好读书。”
杨元庆嘿嘿一笑:“娘,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改明儿再给孩儿聊聊这些,挺精彩的。”
裴氏点了点头,起身回屋。
………
“青鸾妹子,在家没?”
天色刚亮,屋外传来几声呼唤和犬吠声。
裴氏起身开门,把来人迎进屋中:“嫂嫂,大清早过来有啥事?”
自打裴氏生病后,杨元庆便做主把家里的田地全转借给他舅舅一家种田了,那地里的水稻还是春耕时他跟他娘一起种下的,这便宜可不是一般的小,白捡了很多。
两家的关系一下子就更胜从前,舅娘隔三差五的过来找裴氏唠嗑。此刻她谄媚道:“妹子,听你哥说你这两天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嫂子昨天特地去灵源寺给你求了个护符,求佛祖保你长命百岁。”
幸好杨元庆一大早去练武还没回家,不然指定得对这舅娘冷嘲热讽一番,天天就只会弄点不值钱的小东西过来看望裴氏,最大气的一次,还是几颗数得过来的花生米。
裴氏接过护符:“谢谢嫂嫂。”
舅娘亲切的挽着裴氏的手臂,拉着她一起坐下,道:“妹子,嫂嫂今天过来,想和你商量个事?”
裴氏含笑道:“嫂嫂尽管说。”
舅娘笑嘻嘻说道:“这两个月,老天爷一直不下雨,田里的庄稼都快给旱死了,你大哥每天天没亮就要去岭南贩菜子回来给我到镇上卖,也没空帮嫂子去给地里的庄稼灌水,嫂子想请你帮忙几天。你知道的,本来就我家那点田,我也忙得过来,可现在又加上你那几分,我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这……”
“怎么啦?有问题吗?”舅娘诧异道。
裴氏沉吟下,徐徐道:“嫂子,我这身体你也知道,帮忙两天倒没什么,只怕元庆那孩子知道了不开心。”
舅娘嘘唏:“元庆那孩子才多大,顾忌他做甚。要是庄稼都旱死了,你那三月的汗水不是白搭了。”
裴氏想了下,点头道:“好吧!”
“那行,我们现在就走!”舅娘拉着裴氏的手走出杨家,生怕裴氏反悔。
裴氏从地里回来时,天色还未暗,她匆忙进屋,趁着儿子还没回来,换下沾了一身又是水又是泥土的衣衫,朝村口小河走去,打算赶在儿子从镇上回来前把这心虚的脏衣物给洗了,免得儿子等下不开心。
有道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刚拐个路口,便见杨元庆跟蔡氏兄弟一路嬉笑而来。裴氏连忙将篮子的脏衣衫护在身后,转身要避开。
“娘,你要干嘛去?”杨元庆眼尖,见母亲看到自己有些畏缩,连忙叫道。
“庆儿回来啦。”裴氏转身笑道,掩饰尴尬。
杨元庆瞧她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怕自己知道,疾步上前,笑道:“娘从哪里弄了什么好东西啊,连孩儿都不让知道。”
裴氏摆手:“没,没什么东西,只是些脏衣物,不想碍了庆儿的眼。”
杨元庆不信,闪过身子去看,瞬间眉头皱得都能拧出疙瘩,道:“咱家的地不是都交给舅舅家了吗?”
裴氏装傻:“是啊,怎么了?”
杨元庆寒着脸问道:“既然交给舅舅了,那娘干嘛还去地里?”
“那个……没有啦,我是……”
一瞧裴氏那语无伦次的样子,加上她身后的脏衣服隐隐露出的一块泥巴迹,杨元庆一眼便看出她想找托词。
眼下正在村子中,身旁又有蔡氏兄弟跟着,杨元庆即使再不开心,也不好发作,径直朝家中走去,给三人留下一道背影。
杨元庆喜怒表于色,蔡氏兄弟也不敢跟着,跟裴氏道了个别便主动离去。
裴氏点了点头,拎着篮子跟着儿子回家,她前脚刚踏进院子,便见屋中儿子已经扔掉背包,一张脸比臭豆腐还要臭地质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你现在要好好养身体,干嘛又跑去地里干活?”
裴氏主动坦白,争取这儿子大人宽大处理,讪讪道:“你舅娘她一人忙不过来,便叫娘过去帮忙下,也就会儿功夫的事,你别生气了,下次我不去便是。”
“她儿子呢?干嘛不唤她俩儿子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