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旧宫迷雾
作者:枕书眠   书妆赋之孤嫡天下最新章节     
    二人相对静默了很久,墨怀臻寥寥数语道出旧年秘密的关钥轮廓,两个人便不再多话。木阅微不是没有疑问,而是问号论吨装她反而什么都问不出来。这事太大了,本就是一个诡怖莫测的黑暗森林,初次窥见其端倪一角,哪怕智瑰莫测的墨怀臻与明慧狡黠的木阅微,也只能缄默以对,无论是在理智还是在情感上。
    很久很久后,墨怀臻握住木阅微的手:“微微,这些天你只好好休憩,只留神提防那个苏嬷嬷就好,木夫人的事你不要想太多。十年前皇兄与木大学士殒身之际,木夫人并未被牵累,可是五年后却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置她于死地。木家只剩下她与你两个女子,别人不会无缘无故在数年后刻意不放过她。这本身就令人不解。木夫人身死之事肯定和十年前的皇宫血案有隐秘关系。”
    木阅微点头同意:“很有可能是父亲给母亲留下什么被她发现端倪?”
    墨怀臻道:“是的。甚至木夫人身死之前,护国公府那一场差点被诬陷覆巢的浩劫,也应该与此有关。这需要时间去察明和思考,所以微微,你现在不要为木夫人的事劳神。”
    木阅微突悟:“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就是不想我这些天纠结深陷于母亲中毒身死这事之中。”
    墨怀臻看她:“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伤身体恢复。木夫人的事若单独去思考可能会事倍功半,我不想你为此劳神。”
    木阅微亦看他:“但是你会去辗转反侧,对吗?”
    墨怀臻笑:“微微,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且我没受伤。如果你没受伤我也不会阻拦什么。我只想你这一个月不要费神,让我去查,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木阅微看他许久:“好,墨怀臻,我答应你,这个月不劳神思考这事,只去想苏嬷嬷的事,嗯,还有与墨予珩退婚之事。”
    墨怀臻低头道:“有今日种种事情做铺陈,云衍肯定会让护国公大人明日陈奏折请退婚,但陛下也不会立刻同意取消这桩婚事。”
    木阅微有些烦恼:“这个我料到一些,这位陛下如此能作,我不给他铺个三四个台阶他怎么会轻易走下来。”这才第一个台阶。
    墨怀臻笑:“你也不用烦恼,陛下也想推掉这桩婚事,不止为了平衡奕王和太子的势力,他有更深的用心,绝不会让你做奕王妃。所以给他铺两三层就够了,他会走下来的。”
    更深的用心?木阅微诧异看墨怀臻。
    墨怀臻偏头看向黑暗,眼底不为人察划过一抹尖锐冰冷,这才温和看木阅微:“这也是我刚刚才想到的,他怎么都不会允许让你给奕王当妃。微微,等你养好伤且和奕王的婚约解除后我再告诉你为何!”最重要的是现在就告诉木阅微更深层的那件事,她肯定惊骇震动以致情绪波动。他自己方才想明白其中一些关节之时,都感觉心底极度深寒。木阅微想不到,因为她并不清楚当年宫中一些细微情形。墨怀臻现在也不想让她知道。
    木阅微看着墨怀臻成竹在胸的神情,退婚这一茬心事稍微平复,关于皇帝更深的用心,脑子转了两转却终究没转出什么答案。本来她以为奕王夺嫡,护国公府这张牌帝王不想落到奕王手里这才不支持这桩婚事的,听墨怀臻所言还不止如此。
    墨怀臻笑看她不得其解的小脸,岔开话题道:“微微,退婚这事我可以给你当最后一层台阶。毕竟这是皇兄当初下旨的联姻,我出面当一层台阶陛下肯定更安心。可是我上面还需要一层,不然国公大人一提出退婚我就支持,这有些太突兀,痕迹也太重,会让陛下认为国公府和我串通一气。”
    木阅微无语,那位陛下他不瞎猜疑会死啊,疑来疑去这位殿下在国公府暗度陈仓他也没嗅到什么。不过听到墨怀臻自甘为台阶的话,不禁眼睛一亮:“殿下,你愿意做第三层台阶就好,第二层我已有想法。”
    墨怀臻惊奇看她:已有想法?
    木阅微揉鼻思索:“我得让云衍找一个在瑶京极有名望和威信的算命先生!而且必须靠谱。这个有点难。”
    墨怀臻心间一动立刻微笑,他知道木阅微想干什么了。
    墨怀臻又给她掖被子:“不用云衍,这个交给我。除了华之琅,别人都不知道一件事,碧栖寺的晦明大师与我是至交好友,他在瑶京贵族与皇族间极有名望,此人若说你与奕王婚姻犯冲,陛下是不会多疑的。”
    晦明大师?这个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推命理在瑶京极有声望,甚至还深得墨怀雍之心的老和尚,竟然与墨怀臻有私交。
    木阅微郁闷望着墨怀臻:“还有哪个看着好端端的人,其实被你遥控着!”
    墨怀臻哭笑不得:“我少年时去碧栖寺游玩遇见晦明大师,那时就与他相谈甚欢。他行遍天下古刹寺院,走过万里之路,是个见识广阔又深悉佛理之人,我由衷钦赏,这一交往就十几年。他不是我的人,可是要他帮我做一件事还是可以的。”
    木阅微揉了揉眼睛,盯着他目光有些迷离,还是穷追不舍:“那……还有哪个会让人眼珠子跌下来的人也是你的……故交?”
    墨怀臻好笑看她:“微微,你这是撒娇?不怕我了?”
    撒娇?她有撒娇吗?不过无理取闹是真的。她盯着墨怀臻那张轮廓极美风神绝俗的脸,脑子一闪而过今日给他整理衣襟时一瞥而过的春光,顿时心神一漾,眼前的男子又化作一颗鲜美的红苹果让人想咬一口咬一口……不行,得赶紧让他走,这金风玉露良宵夜半与一个美男子席前问答,她会心猿意马都跑出来撒野了……
    奇怪,怎么总是会冒出绮念!木阅微揉揉眉心,感觉自己实在是不正常。
    墨怀臻却看出来了,木阅微这折腾一天眼下终于困倦,这小狐狸在清醒的时候可不会露出丝毫女子的娇媚。眼见木阅微眼眸朦胧,甚至嘴唇微启小小打了个哈欠,她竟然不自知,还迷迷糊糊道:“我有点神志不清,是不是又中毒了!”
    墨怀臻好笑又无奈:在自己面前就这么好端端娇花欲睡,也不知对他太放心还是觉得他毫无引力。不过睡了好,也该好好休憩了。
    他低身将原本垫得很高的枕头拿下两个,又掖掖被子让她睡得舒服,然后就保持那个近距离的姿势静静看她的睡颜。
    木阅微秀鼻抽了抽蹙眉揉鼻,嘴里嘟囔道:“迷迭香,迷迭香……墨怀臻你这个魅惑妖孽……不许引诱我胡思乱想!”
    墨怀臻听得明白,脸距离她的脸更近一些,可以清晰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迷丽气息。墨怀臻声音低醇迷离:“你胡思乱想了什么!”
    木阅微眼睛似睁非睁,朦胧间闪过一道潋滟的光,嘴角微斜挂一抹迷醉的回味笑意:“墨怀臻……我看见了你……看见了……锁骨,还有……嘿嘿,很美,你个性感的大苹果,我想咬一口,咬一口……”言罢咬咬嘴唇,似乎蓄势待发真要咬那一口。
    性感?墨怀臻不解其意,心间记住决定下次请教,当下他脸离她更近一些,挺直的鼻峰几乎挨着她的鼻尖,顿时一抹冷冽的菊香与药香夹杂的气息缓入鼻腔。他的唇与她的就隔了那么近的距离,几乎按捺不住自今日在苏家湖畔起就暗暗滋长的谜之渴望,欲覆压上去深深探索采撷。
    当时在湖畔,当她手落他胸前肌理,他一个激灵就下意识想要将她拥怀入抱;当察觉到两人一掌之连心跳渐渐一致,他在那一刻整个心神都春风沉醉,被一种自身心深处而来的奇异冲动席卷,想就那样不顾一切拥紧她深深长吻,从心起,从唇起,深切甜蜜地席卷一切的她,让她填满自己所有空落之处。就是她,刚刚好,与他身心中失落的所在不多不少恰恰吻合,就好像他一抱起她就了悟这个怀抱只为她而存在。他的整个人也恰恰为她而存在!
    墨怀臻轻声道:“微微,我对你的绮念都深切到想占据你整个身心,你却才只想看看摸摸,最多想咬我一口了事。你太慢了些,我想我还有的等。不过我很快乐,我有耐心慢慢等你。”他顿了顿,嘴角含笑:“我惟独怕你不想咬我,对我若对云衍或华之琅那样,一派真心对待,却毫无绮念思慕。”
    已然睡去大半的木阅微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又似乎听到了些,嘴里嘟囔道:“迷迭香……想咬一口,咬一口……”
    墨怀臻无声地笑,脸离她更近一些,不知就这么如她所愿是不是趁人之危。
    木阅微似乎对这近在咫尺却惟嗅其香不能上口的情形很是不满,手自然出击拉低了他,然后干脆地、漂亮地、如心所愿地……咬了一口。
    墨怀臻一震又一僵,一种轻微闪电般的感觉从面上被侵犯的地方涟漪一般漾开,低沉激烈的快乐瞬间传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墨怀臻略懵讶地看着肇事的木阅微,却见这家伙心满意足咂咂嘴巴舌尖舔唇:“很好吃,就是……带了点刺!有刺。”
    被她极诱惑的小动作激起又一次心神荡漾的墨怀臻哭笑不得,她方才一只小手毫无方向落在他的脖颈摁低他,那一口不偏不倚恰恰咬在他的下巴。他不刻意留须,但她娇嫩的嘴唇还是感觉到胡茬的微芒。
    被轻薄了的瑾王殿下略感满意,距离远一些让她安心入睡,直到她呼吸匀称深沉才悄然离去。
    瑾王府。
    华之琅像到了自个儿家一样熟稔随性,安排了雪医药叉休息的房屋,又安排了将那个他们从隐花居随手挟带回来的刺客关起来。他已经收到讯息,派去的人配合着莫洛将所有拦杀者都灭口,一个逃脱者本以为他会回去报信,就留了暗地追踪看往哪边去,不想竟然追踪到护国公府,后见滟世子追出来,夹击拿下了。
    华之琅方安排这场血杀善后,又一个不速之客趁夜光临瑾王府,华之琅追问逗弄了大半会也不能让这个白天在苏家见过的熟人说他来找殿下有何事,正在头疼就见墨怀臻挺拔修直的身影闪了进来。
    金大夫一下拜倒:“王爷!”
    墨怀臻一把扶起:“在我府邸,无需多礼!”
    金大夫望着他摇头:“老夫倒不是虚礼,王爷回京多日,不能前来拜访。今日终于有机会,老夫老怀甚慰。”
    几人坐下,金大夫忍不住又问:“王爷此次回京,不用再去边疆了吧!”
    墨怀臻看他摇头:“劳金大夫挂心。这个我尚不知道,还得看陛下的安排!”
    金大夫还想说什么却忍了回去,心间五味杂陈,终道:“王爷,今日你特意让我给那莫少柯把脉,老夫得知,那莫少柯虽然脉象看去是隐疾,却并不是天然疾病,而是有人对他用了一种极为阴毒的药物导致如此!”
    华之琅惊起:“啊,竟然这样,我就说那莫少柯好端端怎么就有了隐疾,搞了半天是被人用了损招,谁干出这等好事竟然不留名。”
    金大夫也叹息:“不知是谁干的,还好如此巧合,不然今日阁老那孙女真不知如何洗清,阴错阳差也算上天有眼。”
    墨怀臻问道:“大夫能不能探出他中毒多久?”
    金大夫沉吟:“半年有余,至少半年。”
    华之琅不解:半年前谁会对这个莫少柯下毒手呢?为什么如此做?半年前都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他细细思索然后眼睛猛然一亮,看向墨怀臻:“殿下,是……”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看了金大夫一眼将话咽下去,还是别让他知道,预感到瑶京往后会不那么平静,知道越多越麻烦。
    金大夫却是问墨怀臻:“殿下,木小姐她如何?”
    墨怀臻道:“大夫放心,雪医恰好在瑶京附近,木小姐现无大碍。”
    金大夫心放下去,还是不解:“可是她的中毒情状为何如此怪异。”
    墨怀臻这个倒不瞒他:“她之前已经身染销魂散。”
    金大夫一惊又恍悟:“怪不得怪不得,老夫早该想到,除了雪族秘毒还有什么药能催发子夜眠,不是忘忧露那必然是我未见的销魂散了。对对……上次在国公府给她看脉就是忧思过度思虑太甚。唉,老夫见识浅短差点误了她。”
    墨怀臻眼底不为人知闪过一道激冷,才温和道:“大夫不必自责,这雪族秘毒极为珍稀且毒性隐秘,大夫能诊断是子夜眠已经不易。别说你被隐瞒,我之前曾被隐瞒亦是毫无察觉。”
    瑾王被隐瞒?金大夫不解,但看墨怀臻沉静的脸闪过一抹悲怆,他终究没问。
    等金大夫告辞,华之琅让人送他出去又暗地送他回去,进来便立马道:“殿下,是有人在半年前为了苏砚眉给莫少柯下毒,这是一出釜底抽薪。这边莫少柯与苏砚眉私情事发,那边几乎立刻就有人对莫少柯下手,让他患上隐疾,有人那时就筹谋准备日后给苏砚眉洗白冤情。可是会是谁呢?反应如此之快,决断如此迅速,下手如此阴狠!”
    墨怀臻轻声道:“是月寰微!”
    华之琅一拍脑袋:“对,花涧筠那般知情,只能是他。为了和他不知有何猫腻的苏砚眉,让他的红颜知己花涧筠暗地下手,这家伙明明是个断袖,却偏偏和这些瑶京一等一的女子都纠缠不清装多情种子,害得苏小姐对他起了相思,等他回来我得好好说道说道。”
    墨怀臻有些无奈地看着华之琅,他正是因为和月寰微走得太近,反而容易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看来他是猜不出月寰微和木阅微的秘密了。
    华之琅还在唠叨:“那时月寰微没料到日后木小姐会在赋花楼因为一个鸳鸯肚兜瞧出破绽,也恰恰会在那日碰上黄虎,所以他对莫少柯下手准备日后釜底抽薪给苏砚眉洗冤屈,他果然又快了一步。可是……可是木小姐后来都给苏砚眉澄清了,花涧筠那边怎么还不停手,真狠,吃那么多药这莫少柯真就废了!”
    墨怀臻轻声道:“月寰微和筠姑娘如此做,不止为了苏砚眉,应该也为今天筠姑娘所说的那个叫柔双的姑娘,莫少柯应该对她做了不见光的事。这半年给他下毒又遮掩着不让他发觉的,应当就是那个柔双。”
    华之琅想起花涧筠在苏家说的那番话,略有所悟!莫少柯染毒后身体渐渐异样肯定羞恼,又碍于耻辱心不能去看大夫,偏偏在柔双那里可以雄风无恙——当然这肯定是那个对他恨之入骨的女子用了手段折腾瞒骗他——于是多多去寻柔双,也便不间断惹上那伤根之毒……
    华之琅打个颤,却更是担忧:“那个莫少柯虽然今日被认为有隐疾,但日后他必然不会再去找那柔双姑娘,且明日皇帝知道这些事情后不免让人审讯他,如此折腾反复终究会留下后患。王爷,要不要趁他还在尚书府让我出手!”
    墨怀臻看他一眼:“这次不必了,墨潋瞳已经去了。”
    华之琅再次发抖:如果是他去,一刀了结了那莫少柯给个痛快,墨潋瞳……华之琅开始同情莫少柯了。就是不知道这滟世子能给人什么惊喜。还有他好端端怎么会插手这事?
    半晌,华之琅深觉今日大事已毕,于是开始忧愁自己的悬心事:“我说王爷,你能想到这么多,还是先帮我想一想,那个鬼小姐今天好端端为何要扑出来救我?我这就都想半天了,脑子都疼得不行,还是没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