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岩好像做了一个馨香不断、缱绻缠绵、氤氲旖旎的梦，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在床榻之上，面对的是横木悬梁，熟悉的房间，心里顿时有点落空。
    屋中还留有林怀柔身上的兰香之气。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将炼气丹给林怀柔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睡着了。
    柳岩坐了起来，有点愣神，可无论怎么想，识海之中总有一片空白，和记忆的缺失。
    就连那些春色旖旎的梦，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甚至林怀柔来没来过，他都产生了怀疑。
    可是这满屋生香，又似在提醒着他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屋中有一灵器在熠熠闪光，那是柳岩之前为了留影，看自己进入净生莲后，净生莲是何种状态的一个留影灵器。
    不贵，在功勋阁兑换，只需要二十功勋。
    兑换过来后，柳岩只用过一次。
    当他进入净生莲的那方天地之后，净生莲如同死物，落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既不会发光，也不会突然浮空，如一块落在杂草间的石头。只是在他进去和出来之时，会有一瞬白光乍亮，然后再无异常之处。
    这件灵器雪白，通体毛发，形似一活泼泼的狮子。和凡间镇门之前的石狮有几分相似。若是放置在屋中，就和寻常摆设一般。注入灵力之后，即可驱动，也能以灵石来运转。
    他请林怀柔来，耗费数十灵石，布置了一个覆盖院落的聚灵阵。此时院落灵气浓郁，没想到也将此物激活。
    于是记录下了屋中发生的一切。
    回想起那些馨香不断地梦，他有点犹豫，要不要看看他昏睡之后发生了什么。
    想了片刻，还是打开。神念浸入其中，识海中立马就有了画面。
    不过这个画面却是让柳岩有片刻的失神。
    林怀柔将他扶回屋中，竟拿出他的储物袋，在他身上还摸出了净生莲！
    只是她看了净生莲两眼，又以指尖灵光注入，见净生莲毫无反应，重又放回他的怀中。
    柳岩的储物袋是殿中所发，空间不大，品阶较低。低阶储物袋没有认主功能，落到别人手里，可以肆意打开，取出里边东西。
    可是柳岩没想到，同门一场，林怀柔竟然打开了他的储物袋。还在储物袋中停留片刻，从里边摄出来很多东西，不过最终只留了一物。
    柳岩定睛一看，灵韵果！
    霎时间，他脑海轰鸣，天旋地转。
    他忽然想起了想到了很多东西。
    知道他有灵韵果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林先生。林先生姓林，林怀柔也姓林。为什么少女会突然出现在林先生的课堂中。从上课举止形态来看，她明明不用听课，也不喜欢听课。她的心思从来没有放在课业上边过。她为什么也要坐到最后一排呢！坐到一个样貌普通，只是有些清秀，但远谈不上俊美的少年身旁呢？
    他只觉得情绪如浪潮一般，随着他的猜测，一波高过一波。
    他不断猜测，残缺的碎片，一片片被拼合。
    这些碎片拼合的完美无缺，还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好想让这些碎片摆不到一块去，可是他脑海中的念头不由得会自己浮现，然后与其他连接到一起。
    柳岩只觉如天塌地陷一般，刹那间识海之中，有了嗡鸣之声。也让他的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
    只是这次，柳岩立马醒转过来，还好净生莲还在怀中静躺，还好林怀柔只是拿走了那枚被咬了一口的灵韵果。
    还好……
    “哈哈哈！”柳岩突然笑了，大笑起来。笑得张狂，笑得肆无忌惮。
    他明白了很多事，没有大悲，没有大喜，他此刻只是想笑，放声大笑。
    接下来的两天，他在屋中，没有去讲学堂上课。这让很多熟悉这位师兄的师弟师妹们，都感到好奇。因为之前，这个看起来喜欢傻笑的师兄，从来不会缺席任何一节课。
    可是今天柳岩今天就是没来。
    同样没来，还有林先生，还有喜欢和柳岩师兄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的女孩。
    林先生换成了陈先生，同样是一位筑基老者，虽也是满头白发，胡须也是白的，但看起来就是比林先生好似年轻很多，也更有修仙之范。
    陈先生同样博学，而且比较严苛，但也有底线，就是在他的课堂中不允许别人说话。要是在上课的时候发现别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就会以术法惩戒对方。比如突然而来一阵凄风冷雨。力道控制之好，只圈定在方寸之地，让人深刻见识到了对云雨诀施展的精微之妙。
    大家本来还将林先生和柳岩都没来，联系在一起，猜测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陈先生给他们上了一节课之后，法诀惩治了十几人，大家讨论的方向就变了，变成了新来的这陈先生如何如何。大家立马把柳岩给忽略过去了。同样忽略的，是更让他们没什么印象，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陌生少女。
    大家对这两天见不到少女好似没有一人感兴趣，在讨论之时主动提到的，仿佛她从来没来过讲学堂中一般。
    两天后，柳岩再次出现在了讲学堂。很多人见到柳岩之后，都有一刹那的愣神。柳岩明明还是和之前一样，见到他们都会打招呼，或者抱以温和的微笑。可今日看来，看似一成不变，却又让他们感觉到了似乎有些不对劲。
    有些人还有点疑惑，是不是这位五灵根的柳师兄修为又有长进了？
    可是他们神念探过去之时，发现灵力波动和之前一样，甚至和两个月前也是一样。这才让他们想起来，柳岩不过是一五灵根的资质。是门中三千多弟子中，资质最差的一个。先前柳岩势如破竹来到炼气二层，让他们有点惊讶，也有点误解，好似五灵根和他们这些灵根少、资质好的相比，差不了多少。甚至可能于修炼之中比他们还要强上一分。而现在柳岩修为两个月停滞不前，就是半年没有进境，他们也不觉得意外，这才是五灵根应有的表现。
    有几个柳岩熟悉的小师弟，还主动过来，关切问道：“柳师兄，你怎么了，你有两天没来上早课了？”
    而柳岩这时总是微笑，依旧是他们印象里那个纯良无害，见谁都和和气气，持以微笑的师兄模样。
    柳岩回答：“我前两天在苗执事那里试丹，灵力出了些问题，所以这两日在一直打坐，将灵力重新梳理一遍，所以这两天才没来上课。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以后我会按时来上课的。”
    问的小师弟一听，顿时没了兴趣，道：“嗐，我们还以为柳师兄也想通了，早点来上课，不如多睡一会儿懒觉，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之前还有人在猜，说你和林先生之间怎么怎么呢。我就说，林先生那么古板迂腐的人，怎么能和咱们这些炼气弟子打成一片……”
    小师弟还在说，不过数到林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没注意到柳岩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动一下，瞳孔也凝缩了一下。小师弟年纪尚浅，自是不会察言观色，更看不到这么多细节之处。仍是自顾自的说这两天发生的一些事。
    柳岩自也是注意到林先生不在了。他没有惊讶，他想过这样一件事。林先生的消失只会更加验证他的想法。
    他忽然问小师弟：“你知道平日里一起和我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林师妹，也是你林师姐，她这两天来上课了吗？”
    小师弟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打趣道：“你是不是喜欢林师姐？”
    柳岩想了想，笑了笑道：“我不知道。”
    这两天，柳岩闭门不出，回想了很多事情。他想的最多的就是他是喜欢林怀柔吗？还是有其他原因，比如媚术。
    很多女修在修炼之时，都会学一些法诀，增加自己魅力。
    柳岩觉得最后那一阵香气，还带有颜色，定是什么狐媚之术。所以这两天他推翻了自己喜欢林怀柔。他觉得定是因为中了媚术，才有些神志不清，少了很多谨慎和思考，于修炼一途也有些荒废。
    他心中开始恨林怀柔了。
    他甚至想，要是再见面的话，定要邀林怀柔斗法一场。以泄心头之恨。
    可是这点想法随他情绪伏落下去之时，他又感到淡淡的悲伤。他只觉得心头很空，好像缺失了一块。无论是坐定大作，还是炼化丹药，他都达不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每当思绪平下之时，过往的一幕幕都悄然浮现而出，他念清心诀都挥散不去。
    而这些过往的开心、甜蜜，又让他感到淡淡的悲伤。
    这两个不眠的夜里，他总是一遍一遍在重温着过往。
    这时，他只觉好像有一把利锥，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还在一点点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