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比我熟?
作者:鹤华岁岁   思君经年最新章节     
    轰隆隆——轰隆隆,易陪思只觉得脑袋里什么东西炸开了,他一下下呼吸着,稳住自己的慌张,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别扭的笑容。
    江颀玉一步步向他走来,每一步都仿佛一轮岁月,他凑近,一把抱住了易陪思。
    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江颀玉的身上,是和以前一样的熏香。
    这个气味,他太熟悉了。
    易陪思脑中一片空白,就跟这一地的残雪一样,只管飘落,却忘记了自己的颜色。
    随后,他的心脏开始泛疼,暗暗揪成一团,易陪思垂眸瞟了一眼靠在他肩膀上的江颀玉,喉结不控制的上下滚动,眼眶里的泪水滋溢出来。
    他身体的轻颤让对方感受到了,江颀玉揉着易陪思的发丝,安慰他,在他耳畔轻语:“陪思,我好想你。”
    承泽王府。
    易陪思坐在榻上,眼眶哭的泛红,手心捧着手炉,江颀玉倒了一杯茶,推到他身前,茶香依旧,是易陪思最喜欢喝的那一种。
    抿一口茶,还是熟悉的清香,易陪思抬眼,江颀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被这么看,易陪思有些不好意思,况且还刚掉眼泪过……丢脸呢……他别过脸,说道:“颀玉,你别这么看我……”
    江颀玉配合着收回目光,温润一笑:“怎么,还怕看?”
    易陪思用茶杯挡住了脸,回他了句:“怕啊。”
    像是近乡情怯般的复杂心情,这种娇气的样子他不想让旁人看了,更不想让熟人看了,不然他这层薄脸皮,就要被扯破了。
    才发现这间房间也摆了几盆菊花,易陪思扫了两眼,哦……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是他理解错了。
    细细算着时日,今天,好像还真的是,他的祭日。
    江颀玉的目光跟着落在了那几盆菊花上,他轻叹道:“日子过得真快,已经六年了。”
    易陪思眸子一垂,道:“是啊,六年了。”
    忽然感觉脑瓜被拍了一下,易陪思捂着头喊了句痛,江颀玉被气笑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痛就对了,你还好意思说是,你回来这么久,怎么都不知道来找我?”
    他接着说道:“还跑到景相府中去了,说是景相的谋士?翼轸君的弟子?易陪思,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会兜圈子?你真的是……”
    他喘了好长一口气,情绪波动起伏,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为什么回来先找景潇冶,不去找我?亏我们还是过命的交情,彼此信任多年,你把我放在哪里?怎么,不把我当朋友了?”
    易陪思愣了愣,怯怯开口:“颀玉,我和潇冶……”
    江颀玉眉心一皱,打断他的话:“潇冶?叫的这么亲密?你和景相很熟?”
    他语气不佳地接着说:“比和我还熟?”
    易陪思整个人就是脸上写了为难,他抿着唇,似乎说什么都不是。
    他们两个人没法比的。
    都是他不能没有的,割舍不了的。
    他在想若说『不是』,景潇冶知道后肯定要和他别扭个几天,若说『是』,那旦恒双赋今日就要分裂了……
    还是保持沉默吧。
    “行。”江颀玉冷笑一声,瞳孔沉到了底:“现在有几个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我。”
    易陪思立刻坐好,乖乖说道:“潇……景相,宋昶,你,没了。”
    江颀玉垂眸思索,心道,第三个,还好。
    谁知易陪思又严谨地补充一句:“云归门的弟子我就不算了吧……”
    江颀玉:“…………”
    没有察觉江颀玉脸色忽变,易陪思抬起头,问道:“好颀玉,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江颀玉往后一靠,浅淡的瞳孔悠悠看着他,指尖时而摩挲着手上的指环:“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的剑法,我可太了解了。”
    易陪思眼里充满疑惑:“你对我的剑法是很了解,可我并没用我经常用的那几套剑法。”
    他怕露馅,特意选择他用的比较少的那几套剑法,甚至还有几招,是那天跟景潇冶切磋,模仿他的。
    江颀玉答道:“嗯,是这样,但你的习惯还在。”
    他的习惯?除了比试结束展出云归门图腾,易陪思也没别的习惯了吧。
    他不解问道:“什么习惯?云归门图腾?”
    “也不是,形容不出来。”江颀玉想了想:“就是每一招都要保持着那股子优雅,招招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还要关心剑花舞的漂不漂亮、招式好不好看?”
    易陪思被说的耳根通红,脸红扑扑的就像个红柿子,整个人都要羞愧的钻到桌子底下了。
    他真的打斗时会这样吗?
    好像……是有的……
    其实还有别的习惯,一时不好形容,江颀玉知道他脸皮子薄,于是及时住口,不再说了。
    回想起比试那日,江颀玉说道:“那日你与伶梧将军比试,你放的水堪比河流,不过也合乎常理,要是让大臣看了景相的谋士能赢过堂堂将军,定觉得他心怀不轨。”
    易陪思笑道:“你也放水了啊,你故意输给小席将军,太明显了。”
    江颀玉点头道:“好了陪思,我们两个打了败仗的人,就不互相诉苦了。”
    一直以为再次相遇两个人相处会很拘谨,没想到真正见面,居然有这么多想说的。
    说着说着,二人俱是笑了起来,这还是易陪思醒来之后,第一次这么想与人聊天。
    可不是因为不想和景潇冶聊,是因为对方话太少了,他们说不了几句,对方便不想再说了。
    易陪思清了清嗓子,问道:“颀玉,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死吗?”
    江颀玉笑了一声,叹道:“这有什么可好奇的,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你的本事可大的很,学一个起死回生的灵术、弄个替身假死,或者偷梁换柱,不就好了……总之法子多着呢。”
    这好像是在夸他呢,易陪思薄唇轻抿,笑道:“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
    江颀玉顺着他的话:“当然了,大名鼎鼎的翼轸君谁敢说不厉害?和你并列旦恒双赋,我简直是想的太美了,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呢。”
    一别多年,颀玉一点也没变,他们刚认识时,江颀玉就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皇子,健谈,性格好,他们初次见面那天晚上就投缘、很聊得来。
    易陪思很喜欢与人聊天,大多数时刻,易陪思抛出一个话题,江颀玉都能给出独特的见解。
    易陪思捂着肚子:“颀玉,你别逗我笑了。”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易陪思捧着茶喝了几口,大概是颀玉这里他很熟悉、很亲切,一到这个安心的地方,身体一放松,他忽然意识到,他们之前还吵了一架来着。
    江颀玉似乎也想起来了。
    他忽然扯了一下唇角,半笑不笑的:“翼轸君,我们来算算之前的账吧。”
    怎么叫他叫的这么严肃,易陪思学着他道:“王爷,别了吧,伤和气呢。”
    他们只有在怄气的时候才叫对方为王爷、翼轸君,亦或是开玩笑时。
    江颀玉盯着他,道:“你之前可不是这种性格,怎么一别多年,整个人的心高气傲都丢掉了?”
    回来这一阵子经历太多,与之前的日子简直是云泥之别,易陪思实话实说:“那是以前的翼轸君,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哪有本事心高气傲。”
    这句话把江颀玉噎住了,他几次想开口,喉结动了动又放下,最后问:“你为什么不和陛下相认呢?你想回到以前,不是很简单吗?”
    是很简单,易陪思跑去皇宫告诉江涟,证明他是易陪思就好。
    可易陪思觉得,即使没有他,江涟也把国家治理的很好,旦恒国不差一个易陪思。
    还有就是,处在那个位置,真的很累。
    不光是身体,心里更是累,每天都要考虑会不会惹陛下生气,会不会得罪哪位大臣,会不会言语说的不恰当,引起误会。
    相比之前作为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翼轸君,现在的日子,易陪思倒是更喜欢些。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一次,他想活的坦率一些。
    易陪思摇摇头:“不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江颀玉尊重他的选择:“行吧,你不想让陛下知道,就不知道吧,我帮你守着秘密。”
    门口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王爷。”
    江颀玉露出笑意,起身去迎接:“进来吧。”
    祝枝予走了进来,今日她身穿桃花色罗裙,玉钗三两支,妆容清丽淡雅,仪态端雅秀华。
    这么多年,江颀玉身边都是没有女子的,易陪思惊道:“这位是?”
    江颀玉揽住祝枝予的肩膀,介绍道:“这位是祝姑娘,是我认定的良人。”
    说完这句话,江颀玉和祝枝予都是肉眼可见的脸红。
    江颀玉又介绍道:“这位是应公子,是我的挚友。”
    易陪思转惊为喜,感叹道:“真好啊,恭喜恭喜,王爷王妃成亲的喜酒,我一定会去喝的。”
    祝枝予捏着手帕,摇了摇头:“我出身低微,不敢高坐王妃之位,能做个妾室照顾王爷,就心满意足了。”
    “说什么呢。”江颀玉敲着祝枝予的脑袋:“我的王妃我自己决定,才不会因为政权利弊去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子。”
    祝枝予听着心里暖暖的,抿唇一笑,没说话了。
    易陪思看着这对璧人,别说多么激动了:“能看见颀玉与心爱之人喜结良缘,太惊异了,这么多年,他终于铁树开花了。”
    江颀玉脸更是红了:“够了,什么我铁树开花,你才是铁树呢。别说我了,你什么时候也娶个妻子,我肯定要跟你的夫人好好说说你。”
    他们两个交谈时气氛融洽,丝毫没有隔阂,这位公子叫的是王爷的名字,可见关系不一般,祝枝予问道:“见公子年纪轻轻,是与王爷认识多年?”
    易陪思乐道:“是啊,所有有关他的问题,你都可以来问我。”
    聊着聊着,天色就晚了,易陪思和江颀玉已经喝完了两壶茶,余光瞥见外面天色已黑,易陪思突然起身道:“不好了。”
    江颀玉把一盘小厨房刚做好的糕点推到易陪思身前,这是栗子糕,以前易陪思最喜欢吃的。
    江颀玉问:“什么不好?”
    易陪思顾不得吃这些糕点了,他穿好锦袍披风:“颀玉,我得回去了。”
    江颀玉面露疑惑之色:“好……可是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难不成回去晚了景相会责备你?”
    怕是会的,易陪思心道,说不准还得耍小性子呢。
    瞧着易陪思这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江颀玉总觉得景潇冶那种性子定会待他不好,回去晚了就没饭吃的那种,而易陪思肯定会傻兮兮的笑笑,然后忍着受着,说不定还要在府中给他打杂,当苦役。
    江颀玉越想眉头越皱,易陪思作为翼轸君那几年,被陛下惯的娇滴滴的,什么都不让干,现在他怎么能给别人打杂呢?
    就算没有陛下,还有他一个王爷呢,要是让易陪思过得不好,他这个王爷索性别当了。
    江颀玉仔细想了想,景潇冶的性格确实……不太友善。
    他蹙了蹙眉心,开口道:“要不你以后在我这里住好了,你的之前的房间一直在,我每天都派人打扫。”
    易陪思已经推开门,半个身子跨出去了,他道:“不用了,我走了啊,颀玉,改天再来看你!”
    匆匆忙忙跑出承泽王府,易陪思刚拐了个弯,就迎面撞上了景潇冶。
    脸颊撞到了他毛绒绒的披肩上,有些痒呢。
    景潇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对他阴沉一笑:“可算舍得出来了。”
    还没等易陪思开口,身后江颀玉追了过来,他把包装好的栗子糕塞进易陪思怀里,然后伸出手,整理着易陪思的外袍,温柔地提醒着他,夜里寒冷,记得穿暖,他道:“陪思,你把这个拿着吧,回去吃。”
    夜里风雪不止,刺骨的寒风凛凛吹着,景潇冶的面色与黑夜同样深沉,他眸光冷冽地盯着江颀玉:“……你叫他什么?陪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