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宫殿沉闷地透不进来一丝光亮,重重流光阁帘之下,床榻上的女子有气无力地躺着,呼吸那样轻,又那样沉重。
原先总细细飘着香薰的寝殿里,已是每时每刻地烧起了艾叶。
“主儿,来,先把安胎药喝了吧。”丽心脚步放得极轻,俯下身同床榻上的女子道。
金玉妍缓缓睁眼,总觉得一阵昏天暗地,她张了张口,干涩道:“扶……扶我起来。”
她如今这样虚弱憔悴,丽心也不敢用力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倚靠在床畔上。
才喝了两口,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丽心忙帮她顺起了后背。
拿绢子擦过嘴角,金玉妍勉力地笑了笑:“选秀进来的新人都入宫了吧?”
丽心一愣,很快又笑着道:“主儿说什么呢。”
“你不用瞒我,虽然我被幽禁在此,也多少能听得到点消息。”金玉妍低声笑着,“你是担心我知道了,心里更焦急更惶恐吧?”
丽心心头苦涩,看着金玉妍如今同从前简直恍若两人,万分心痛。
“主儿,您不必担忧,她们再如何,也比不上您怀有龙胎的身份金贵。”
金玉妍看着丽心这样为自己着想,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淡淡呢喃:“我本来就不爱皇上,现在又是这样的处境,早就对皇上宠谁疼谁毫不在意了。”
“我只心疼永珹……她没有亲额娘的庇护,会被人好好疼爱吗?撷芳殿那群奴才会不会不好好照顾他?”说起永珹,金玉妍的眼眶又湿润一片,哽咽着。
“才不会呢!咱们四阿哥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是贵子!谁敢对咱们四阿哥不好?”丽心紧紧握住了金玉妍的手。
金玉妍凄笑着摇了摇头:“贵子……再贵重的身份,有我这个生母,又能有多贵?是我…是我拖累了我的永珹。”
“如今……我只希望,我的永珹能争气,争得皇上的赞赏。”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也没收到玉氏送来的一次信件,再没听到世子给她传的一次话。
她心里一直铭记着的,那个微笑,就这样在浑浑噩噩中从她脑海中逐渐淡去。
*
海兰吹了吹热茶,眼睛也不抬一下。
“她现在如何啊?”
“主儿,都照您说的,把话都传到启祥宫去了,不过,里头的玉答应,好像没什么动静呢?”叶心嘟囔着。
海兰冷哼一声:“看来是做得多了,这些个事哪怕是落到自己身上,也习惯了吧。”
“本以为玉答应已经穷途末路,偏偏又恰巧怀孕,这样看来,她对我的威胁一点没比以前小,万一皇上一时怜惜,叫她翻身了,我们可千万要小心才是。”海兰哒哒地叩着桌面。
“唉,玉答应的事被捅了出来,如今皇上定然提防着,主儿,咱们可是不能对玉答应的孩子过多下手了,不然,只怕皇上疑心,查出了咱们来。”叶心压低了声音。
“查出我们?我们做什么了?”海兰挑了挑眉,嗤笑着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呀。”
叶心的神色微转,随即也配合地笑了一声:“是是是,主儿说的对,咱们什么也没做。”
殿外传来几道说话声,海兰侧头睨了殿外一眼,问道:“是谁来了?”
“主儿,好像是孙常在来了。”
海兰挑了挑眉:“孙常在?”随即又笑了一声:“好啊,她来得倒是及时,让她进来吧。”
孙俐姮也不客气,说进来就进来了,她看海兰笑容满面,连忙就凑了上前:“给海贵人请安,海贵人给嫔妾的赏赐那样华贵,嫔妾特来道谢。”
海兰温声细语,拍了拍她的手:“这倒是没什么打紧的,你们刚入宫,我理应多照顾你们一些。”
“海贵人,您别说,这满宫里呀,我就看着您觉得亲切,对旁人我总是不敢说话。”孙俐姮情真意切地看着她,一股脑说道。
海兰笑意不达眼底,却依然顺着问她:“真的么?”
“当然了!您不知道我宫里的那个如贵人有多不好相与,整天嘴里还念叨些奇怪又不安分的诗,嫔妾真觉得她是发了癔症!”
叶心在身后噗嗤一笑,海兰却是神色幽幽。青樱……哼,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丝毫不顾身边人的感受。
“这些话,你可别和旁的人说。”
孙俐姮连连点头。
海兰瞧着她,慢慢地噙了一丝笑意。